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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災難末世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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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一直沒有來,遍街都是怨氣嘈雜。天氣本來就熱,待在家裏費些電換清涼,除了那些外出做工的人,還勉強能忍。現在連電都沒了,心裏的燥熱就像火藥桶一樣炸開。

地方新聞說是高溫和其他原因引起了某地的電纜自燃,火災蔓延燒了一大片電網,現在還在搶修。

大中午,溫度有四十三攝氏度,沒有一絲絲風,屋子裏跟蒸籠一樣,身處其中久了就頭暈目眩。

實在坐不住。很多人跑到屋外屋檐下、樹下棚下納涼。可是外頭雖然比屋子裏好一點,可以說從一個小蒸籠跳到一個大蒸籠裏。熱浪無形地撲到臉上,熱氣沒降下又被澆上火油,只差一點就要點燃。

在這種情況下,稍稍一點口角兒就成了那一點火苗。

不斷有紛爭發生,治安隊都忙不過來,這邊剛調節好,那邊又打起來了。又有渾水摸魚的人在中間搗亂,烏煙瘴氣。

俞蘅和伍常欣搬著凳子坐在井邊納涼,之前為了衛生,他特地在井上蓋了四平方多的草棚,現在兩人正好坐下。人手一只蒲扇扇扇,勉強能忍酷暑。

伍常欣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,身上是濃濃的為人母的祥和,她心態平,對外界的熱就更能忍。俞蘅卻是因為任務的壓力,思慮多焦躁,就有點受不了熱氣,時不時要喝一口涼井水。

伍常欣看著有點擔心:“哥,涼水不能喝太多,會肚子疼的。”俞蘅也聽勸,幹脆打一盆水,時不時洗個臉洗個手。

這樣難捱的日子持續了半個多月,期間來過電,不過早上剛來,中午又斷了,之後就一直沒有再來電。

熱得很,特別是晚上,大把的人熱得睡不著,精力足就想著偷雞摸狗。夜裏悶,不少人家開著門窗散氣,被偷了,第二天站在街口破口大罵。

這一天,俞蘅家收到一個壞消息,張韜托一個小孩子過來送信,說他媽去世了,讓他過去搭把手。

小孩子別的說不清,俞蘅給他抓了一把糖,讓他先回去,自己把伍常欣送到隔壁劉家,趕緊到張家去。兩家隔得不遠,騎電瓶車五分鐘就到了。

張家已經有鄰裏在幫忙,張韜將他帶進屋,滿臉憔悴。“停電之後,我媽就不太好,整宿整宿睡不著……病得起不來,吃藥打針都沒用。”老人家身體虛,加上天氣作惡,就沒熬過來。

“節哀順變。”俞蘅拍拍他的肩膀。

張韜勉強笑了一下:“我媽她……挺安詳的,說走之前我在跟前看著她,就沒有遺憾了。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做工,好好陪她……”大聲痛哭。

張韜父母房間裏也傳來張父的哭聲。張韜哭了一場,擦擦眼淚:“我也是沒辦法了,給親戚家打電話,路遠天熱,也不知道他們來不來得了。家裏一團亂,我還得看著我爸,就想托你幫我去鎮上把棺材運回來。”

他們這兒的習俗有老人家提前給自己置辦棺木的習慣,每年給一點錢讓棺木店幫忙保養,張母張父的棺木就在鎮上。

“行!把地址電話給我,我去給你運過來。”又問他:“殯儀館那邊聯系了嗎?”

張韜說:“鄰居的陳嬸幫我聯系了,她說天氣熱……還是早點送過去。可是我想給我媽辦得體體面面的,辦足七天。”

俞蘅就不再多問,直接去了鎮上。店沒開,他打電話聯系店主後店主才趕過來開門。又跟店主借車才將棺木運回來。這時候張家的事情已經忙起來,似乎有近一點的親戚趕來了。張韜對他一頓謝,俞蘅見自己沒有好插手的,就先回家去。

張韜果然辦足了七天,花了大價錢用冰保存,還請人吹吹唱唱,熱熱鬧鬧地將張母的喪事辦妥了。俞蘅沒讓伍常欣去,最後一天自己去送葬。

這期間,不斷有老人去世。其實自從酷暑之後,老人家去世就多了起來,只是最近停電,才有了這個高峰期。

喪事有大辦的,有簡略的,白事接二連三,讓人心情低沈。

伍家,有人敲門,還喊著:“常欣!恒樂!在家嗎?”

聽起來像是熟人。俞蘅示意伍常欣待在屋裏,自己去院子門後問:“是誰?”

“我是你堂哥,是恒樂吧,先開門有急事兒!”

俞蘅的眉頭皺起,從伍恒樂的記憶中翻出關於親戚的記憶。伍家未分家之前,有兄弟三人姐妹一人,伍恒樂和伍常欣的父親伍仲文排第二,上面有長子,下面有幼子幼女,伍仲文就被忽視了。

不過這在農村很常見,五指都有長短。伍仲文是男孩子心思粗糙,不在意,粗糙地長大,找工作結婚生孩子。日子如果平順的地過下去,伍家的那些親人漸漸疏遠,成了逢年過節走動的尋常親戚,這樣也挺好。

只是伍仲文夫妻意外身亡後,老家的親人過來幫忙收斂治喪,卻將賠償款全部卷走。如果不是不想撫養伍恒樂兄妹,連房子都要賣掉的。

過了三年這片老城區說要拆遷,賠償款據聽高得嚇人,伍家的老太太還帶著大伯來過一次,被當時混社會的伍恒樂又罵又打地趕走了。

俞蘅回憶完畢,想快十年沒聯系,伍恒樂坐牢伍常欣結婚老家都沒人來,現在這個時候來肯定沒好事兒。他也想看有什麽事兒,從貓眼上看門外只有一人,就打開門。

門外是一個三十開外的男人,被日頭曬得滿頭大汗,臉黝黑嘴巴幹裂。門口停著一輛摩托車,看得出是騎摩托來的。他看到俞蘅看門,急急就說:“你奶奶要走了,你和常欣趕緊收拾收拾回老家見她最後一面。”

俞蘅不是本人,如果是伍恒樂,這十幾年遭受的苦楚讓他對老家那邊恨入骨髓,聽到這個的消息怕是會擋著眼前這個堂哥的面大笑出聲還說句“老不死死得好。”

所以他心中沒有什麽波動,神情冷淡:“天氣這麽熱,堂哥怎麽突然來了,打個電話不就行了。”

伍恒福以為俞蘅聽到消息後會大驚失色,詢長問短,沒想到這麽冷淡,再聽這問話,他也尷尬起來。家裏哪裏有二叔家的電話?奶奶病重之後,後悔當年對二叔的孩子的狠心,害怕下去遇到二叔沒臉見他們,想打電話告知,翻箱倒櫃——前幾年家裏翻修房子,舊電話本丟了。

沒辦法只好親自過來。當年的事兒他也是知道一點的,那時候他都十八了,父母有事兒也不會瞞著他。這麽多年過去了,他自己也忘得差不多,現在碰到俞蘅的冷臉,他才感到不好意思。

“家裏老太太很想你和常欣,你們就回去看看她吧!當年的事兒都那麽久了,她也老了,臨走就這麽一個心願,都是做兒孫的,你就原諒她吧!啊?”

伍恒福是真心實意勸說。伍家老太太對他是真的好,祖孫感情很深。

“堂哥進屋吧。”

伍恒福以為俞蘅松動了,欣喜地跟上去,邊走還邊說:“趕緊收東西吧,換洗衣服帶上,等到奶奶走了之後還有喪事,就在老家住幾天——”

他看到站在屋子門口的伍常欣,她神情冷淡地看著他,一手放在肚子上,肚子有著明顯的鼓起。大吃一驚:“常欣結婚了?”

“結了又離了,大堂哥來得不巧,我身體不方便出不了門。現在世道多亂你也是知道的,我哥要在家裏看顧我,應該沒辦法回老家。”

伍家老太太重男輕女,除了自己的女兒,其他孫女都不在她眼裏。逢年過節回老家,伍家老太太總用挑剔的眼神看她,其他的關於孩子間矛盾吃食之類的偏心就不多說了。

當年伍恒樂發現家裏的賠償款不見了,追著老家的親人跑,她才十歲,踉踉蹌蹌地追著哥哥跑,哭得狼狽。之後兄妹相依為命。

如果她後來婚後過得好,慢慢地怨恨就隨時間距離淡化。但是她過得不好,反省自己之後懷念她哥,進而更加怨恨導致他哥鋌而走險誤入歧途的老家人。

呵,現在老了快死了,就想念她和哥哥了?怕是怕到陰間沒臉見她父母吧。

伍恒福更尷尬了,又勸了一回,都是子孫孝敬長輩的老調,俞蘅和伍常欣卻不為所動。最後他也有些生氣了,覺得這兩兄妹不近人情讓人寒心,說:“你們這樣不孝,如果二叔在知道你們這麽對奶奶,肯定不高興。”

這話說得稀奇,伍常欣冷笑:“如果我爸在,你們還拿得到那筆賠償款?你說我們狠心?當年是誰狠心,我才十歲,我哥才十五,作為奶奶,不幫扶就算了,還卷走賠償款!仇早就結下了,現在也不用說別的,大堂哥回去吧。除非我爸說原諒,否則我們不會原諒她的。”

話說得太清楚,伍恒福沒了法子,黑著臉就往門外走。身後伍常欣還說:“今後如果有其他親戚的紅白事,也不用來通知我們,各過各的吧。”這話氣得伍恒福仰倒,頭也不回地騎上摩托車就走了。

“沒想到你說話這麽厲害。”俞蘅笑。

伍常欣收起剛剛刻意裝出來的刻薄,抿嘴笑:“也是一時氣不過。”又有點悵然:“爸媽都去了那麽多年了啊。”

俞蘅也嘆氣,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,笑起來:“你也是要當媽的人了,爸媽知道肯定高興。”

“哥,你真的不結婚?”伍常欣一臉不讚同。在她看來,她哥雖然坐過牢,但是人成熟穩重了很多,踏實,要想結婚,肯定找得到好姑娘。

俞蘅不想聊這個話題。他從來就沒想過在任務世界裏結婚生孩子。他需要的只是,保持理智冷靜,順利完成任務。

晚間電終於又來了,伍常欣高高興興地開了空調,難得睡了好覺。俞蘅半夜起來喝水,發現遠處火光沖天。他走到門外去看,似乎是鎮上方向著火了。等到早上他特地出門去打探,聽說那火到淩晨五點才完全熄滅。一條街都燒沒了。

據說是來電後,電線老化承受不住,家電著火,那一家正好全家都不在家,全燒光了。火勢蔓延,水龍頭沒水,民居滅不了火,等到消防車來,一整條街都燒著了。

這是一個血淚的教訓,地方電視臺特地做了一檔節目,教群眾仔細檢修電線電器,安全用電。

俞蘅特地把家裏所有電線電器檢查了一遍。家裏電器不多,檢查一遍都沒問題。沒想到晚上張韜過來了,給他看了一個視頻。

視頻裏火光一片,鏡頭轉動,視野遠去,卻還是火紅一片。

“淩晨我在網上看到的,好在趕緊下載,現在已經完全搜不到了。”張韜在喪事後瘦了一大圈,此時皺著眉頭說話更顯兇惡。“北方那邊聽說赤地千裏,網上沸沸揚揚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。”新聞辟謠說是假消息,可是還是讓人害怕。

“如果是真的,很快亂就會蔓延到南邊了。”俞蘅也覺得這件事兒很嚴重。他在上一個任務世界裏生活了五十二年,當兵也有五十年,最清楚群眾的力量。如果活不下去了,大多都會生亂。

重建的時候,就有西面一個基地管理上存在大紕漏,不把人當人,做得多拿得少,餓死的人不知凡幾。後來基地起亂,基地長聽說是被活活千刀萬剮死的。其中有一個擅長煽動人心的人,那張嘴號召了兩萬人,動亂蔓延到整個西面,烏煙瘴氣,還是派兵鎮壓,加以教化,慢慢才平息下來。

這個世界北邊多平原,是種植大倉,現在遭災,南邊就要缺糧。雖然這一年多糧食減產,但還在可控制範圍內。如果北方真的出現大規模火災,當地人自己的口糧都沒了,為了水和糧食,肯定會南下的。

畢竟南方現在還有水,秩序還算穩健。

“你看這個,還有這個。”張韜給他看了十幾張截圖,都是北方的網友的言論,言辭激烈絕望。“還好我截圖了,不然現在都找不到了。”

“如果是真的,那該怎麽辦呢?”張韜灰著臉,雖然年輕時候做過混混,可是哪裏遇過這種大場面,一想,就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應對。

俞蘅冷靜下來,覺得反正該來的肯定會來,兵來將擋罷了。

“你現在擔心也沒用,倒不如先去準備多點糧食,到時候門戶緊閉,先過了這一關再說。”這是安慰的話,張韜也聽出來了。不過準備糧食說的是對的,他又急匆匆回去了。

俞蘅又把院子裏的陷阱檢查一遍,覺得還差點,就擼起袖子將陷阱挖得再深一點。之後到村裏學校一趟,學校半年前要建新圖書館,後來擱下了,地基打了一半,他在工地裏尋摸了兩截鋼筋,都有一米多長,銹跡明顯。回家拿舊衣服分別包出兩個把手,將鋼筋藏在門後。

結果第二天就聽說村裏一家米鋪被搶了。現在好些米鋪都沒開門做生意了,村裏這家也一樣,打算留著些米自家用也好,以後高價賣或者以物易物也實用,店老板在店裏倉庫睡,天天守著,沒想到夜裏被搶,頭被打破了,半夜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。

到了下午,傳來消息說店老板救不活死了。店主的老婆拉著孩子孫子在店門口淒厲大哭,看得人心酸害怕。

“聽說是外面的人搶的,村口的監控拍到了。”有知道詳情的人說。“報警抓回來有什麽用,人都沒了。”

“至少米追回來了……”村子十年難見一樁命案,大夥兒都議論紛紛,而其他開鋪子特別是米鋪小超市的,更加自危。就是家中有餘糧較為富足的人家也有些害怕。

米鋪的命案現場調查結果出來後,是熟人作案。店主是自己開的門,還開燈用電壺煮水,茶壺裏也有新放的茶葉。

這個消息讓人背後冷汗直流。

劉家就不再帶胖胖出去玩了,哪怕他再鬧騰也不讓他出門,拘在院子裏。就害怕小孩子童言無忌,輕易被人套話或者說出不合時宜的話,惹來賊。這件事傳到外頭,影響也挺大,鄰裏街坊親朋之間互相防備。

伍常欣的肚子已經七個月,她完全不出門,連劉家也沒去。每天在家裏做家務或者走動,甚至還學著一本書裏的孕婦操練習起來。俞蘅在又淘換來又一批奶粉後,除了日常去領水,也不出門了。

他整理倉庫後,計算來計算去,食物勉強夠吃半年,奶粉購置了二十桶900克的,前天又用水到鎮上換了五桶。就算伍常欣到時候沒有奶水,也夠孩子吃半年多。常備的藥物也有,碘酒酒精繃帶外傷藥感冒藥之類,還有伍常欣吃的各種補品。好在她的孕象挺好,不讓俞蘅擔憂。

在物價高漲,這個身體又是剛出獄存款不多,伍常欣凈身出戶的情況下,能置辦下這些東西,已經是俞蘅拼盡全力的結果了。

而且,他並沒打算孩子生下來後就走。他想試試看,這一回他盡力活到壽終正寢,會不會再有隱藏成就。

未來有更多的挑戰。

俞蘅打算乘著現在還算平靜帶伍常欣再去一次孕檢。縣醫院倒是跟以前差不多,人來人往的。吃的再怎麽節省,人不舒服也得看醫生。好在看病雖然貴,但跟以前比浮動還在可接受範圍之內,俞蘅在繳費的時候看發票,想應該是上頭對醫院的監管力度還挺大。

孩子很健康,開了一點鈣片給伍常欣吃。這一次出門是跟張韜借的車,俞蘅先將伍常欣送回家,再將車開到張家。張父熱情地喊他進去坐坐,他坐了一會兒才走。

沒想到到家發現門口圍著不少人,他心裏咯噔一下,趕緊跑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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